那是五十年前了,我当兵来到开原,象牙山是我们经常去的地方,因为我们的训练基地、靶场都在象牙山里。我们训练、打靶,就住在象牙山的老百姓家,和刘能长贵赵四们的原型们生活在一起。但我在他们身上没有看到狡猾,势力,斤斤计较,他们给我的印象是淳朴,善良和真诚。有许多有趣的事儿,至今难以忘怀。
那年我参加了在团训练队举办的一期炮长培训班,理论学习之后进入实际操作时,就离开营房,到靶场去,就住在靶场附近的象牙山下的松山堡村,我们分散住在农户家。
当地经常有部队来训练驻扎,军民关系非常好,我们一到驻地,老百姓就到村部等着村长分配任务,分到任务的,乐呵呵地像接亲人一样把分到自己家的战士领回去,没分到任务的就有些失落。那次我们六个战士被分到一户张姓人家,领我们回去的是房东大爷,其实岁数不是很大,我们就那么叫。他家房子挺宽敞,南北大炕,我们住在北炕。
当时正是盛夏,天非常热,我们几个人都剃的光头。到她家时,他们一家正在吃饭,我们进屋时都带着军帽,没有引起什么注意,等我们坐在炕上摘下帽子时,情况发生了,南炕吃饭的一家看到北炕上突然变成了一帮秃头,都忍不住笑了,其中最有意思的是那个大娘,她想笑又不好意思,就强忍着,可还是没忍住,扑哧笑出声来,手也情不自禁地摆动起来,手中的饭碗一下就扣在了炕上。当时一般没人剔光头,除非是蹲笆篱子的犯人,再就是和尚,他们一下子突然看见一帮光头齐刷刷地坐在那里,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。
那时人们生活还比较困难,注意力都在物质生活上,还没有旅游的概念,因此我对象牙山的风景名胜没有什么更深的印象,印象最深的是象牙山野果子非常多,非常好吃。那里的杏子非常大,像桃子一样,酸甜爽脆。圆枣子最甜了,爬到拳头粗的圆枣子藤子上,能把你撑得够呛。但我记忆最深的还是那里的一种叫“马蹄黄”的梨子,那是在房东家吃的,至今时时想起,难以忘却。
当时部队对住在老百姓家的战士的要求是“缸满院净”,要给房东家挑水,水缸应该总是满着;每天打扫院子,保持院子干干净净。房东一家对我们也非常好,我们相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,“军民鱼水情”,对当时的我们来说,绝不是一句抽象的口号,是我们切切实实的感受。天气虽然很热,房东大娘每天都要给我们烧一遍炕,怕火炕不烧有潮气,我们睡了受病。晚上睡觉前,房东大爷经常拿出各种野果子给我们吃。虽然部队有规定,不许吃老百姓的东西,但关系处到一定程度也就很难拒绝了。一天晚上,房东大爷从仓房里拿出一筐捂着蒿草的梨子,打开蒿草,个头都很大的梨子就露了出来,颜色是熟透了的那种黄色,屋子里顿时飘满了诱人的梨香。大爷告诉我们说,这叫“马蹄黄”,大如马蹄,颜色深黄。这种梨从树上摘下来不能马上吃,那时既酸又涩又硬,要用蒿草捂一段时间,等熟透了才好吃。原来如此,我们以为山上那些大梨是徒有其表,曾经啃过几个不好吃,就再没有吃过,原来它有这么有趣的名字,还有这么特殊的吃法。闻着这香味,就知道这捂好的马蹄黄一定非常好吃。我们拿起一个一尝,果然如此,酸甜适口,滑软多汁,妙不可言。
我们在那里住了两个来月,等我们训练结束离象牙山的时候,房东一家送我们走了很远,还往我们挎包里塞那好吃的马蹄黄,我们都流了泪。
多少年过去了,马蹄黄的滋味还时时想起,也经常想念生活在象牙山里的憨厚朴实的大爷大娘。50年了,他们还健在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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